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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l de Sac (6)

她只知道她必须把Alison 留在身边。

那些沉重的情绪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趁着刷牙洗漱的时候，努力回想着。

记得当时分开后，Alison 并没有在一星期后就联络她。

而是在第9天。

她忘了她是怎么度过那一整个漫长的9天的。她只记得那种痴痴等待一个人的感觉很痛苦，但她能做的，却恰好只有耐心地等待。

“Hello. 我是 Alison.” 她的声音从电话听起来和面对面交谈的时候，有点不一样。她的声音从语音聊天听起来，显得更加的冷静。

但Mia 不想否认她的声音让她放下心头大石了。

“Hi, Alison. 我知道是你。我有来电显示。” 她无法隐藏自己声音里的喜悦。“我以为…… 你应该在早两天就联络我的？”她努力平稳自己的音调，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冷静的。

Alison 说；“我记得。可是我得等经纪人通知我，和我正式解约了，才找你。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不想有事后的麻烦。”

Mia 忍不住露出了微笑，但她小心翼翼地没有发出声音。

“你…… 你改变了主意了吗？”Alison 没听见她的回复，声音开始透露着不安。

Mia 本来想说—— ‘是的你让我等得太久了’，但想想她和Alison 其实没熟悉到可以开玩笑的地步，于是她口吻认真地回答：“不，你说了让我等你。而我答应了。所以我一直都在等你。”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说得那么暧昧。

很明显地，Alison 没有听在耳里。她记得当时，Alison 只是轻轻地笑出了声音。

她的笑声让她立时觉得很温暖。

 

她们约在了 Mia 家附近的咖啡厅碰面。

Alison 比她早到。她永远不会忘记当她抵达咖啡厅的时，Alison 在人群里有多么地耀眼—— 她将金色的长发束起，因为低着头看书，有些不听话的发丝掉落在耳边。她带着黑色的粗框眼镜，穿着白色的宽松衬衫和浅蓝色的牛仔裤，穿着白色的休闲鞋子，简单又不失书卷味。

“抱歉，我迟到了。” 她像是被金子所吸引的寻宝家，有点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冷静一点。她在脑里一直提醒自己—— 她应该带Carmen 一起的。她开始后悔了。

“不，是我早到了。” 她从书里抬起头来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Mia, 然后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是：“你比上次我们见面时瘦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是吗？可能是因为工作……”工作还要照顾孩子，要不瘦下来也挺难的。而且，她也有刻意地在努力恢复产前身材—— 跑步、拳击和饮食，缺一不可。

可惜她没机会把话说完。

“我还以为你想说瘦了是因为太想念我了。”Alison 丢下了一句挑逗性的话，接着露出趣味的俏皮表情。

Mia 没想到她是在开玩笑，只当她是真的知道了这几天她是如何过的。于是基于天生就率直的性格，她选择坦白地点头。“真的。我都在想你。还以为你不感兴趣了。” Hmm 这个句子怎么听起来就怪怪的？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表达的问题。

一定是的。

要不然为何Alison 的眼神变了？

她还想做更深入的解释，但是Alison 马上就说：“这里好热。我们到外头去说吧。”语毕，勾着她的手臂，就往外走—— 那是第一次Alison 挽着她。起码她的记忆里是。

但她不觉得是一件特别的事。

都是女人，她甚至已婚，除非Alison 另作他想？

怎么看都不可能好吗？因为Alison 再怎么看，都不像是Gay 的。

她下意识地否决了所有的可能性。

 

她记得那一次之后，就和Alison 签下了一个季的合约—— 其实她想签更长时间的合约，但是Alison 不愿意。

“我真的很感激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再试一次，可是在没有任何成绩之前就签超过一个季，要是我真的让大家失望了，你也会被品牌的投资者责怪的。我不愿意看见你因为我受责备。” 

Mia 感激她的好意和体贴，但是也把话说的很清楚：“我从来不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你不需要处处为我设想。我是老板，有事我会负责，也会检讨。你只需要好好工作，其他的就交给我来担心。”她记得她霸气地回答她。她从来不多话，却愿意跳出自己的框框，向她解释，要她安心。

Alison 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温热的手心贴在她的手臂上，温柔地移动。“好，都听你的。”

 

她们当然是胜利了。

一直到今天，她都无法忘记当Alison 出场时候的情景。她们取得的不只是胜利，而是空前绝后的高关注度。她记得当时来的人不少，却也不至于满场，但事后的媒体报道和网路传媒，都像疯了似的，疯狂追逐Alison 的身影。

大家都在问同一个问题：Who is she?

她记得她不顾一切反对，坚持把名下的1% 股份送给Alison, 当做续约的费用。她记得 Carmen 大发雷霆，她记得Alison 坚决不肯接受。

但她还是用尽了办法，软硬兼施，让她签下大名了。

她只知道她必须把 Alison 留在身边。

什么方法都好，什么原因也好。她知道，要是她的生意持续，要是Alison 是股东，那么她们就不会历史重复，像青少年时那样，一个广告后就失去了联系。

当然，她也不太理解自己的行为。

她们在青少年时失去联系究竟能有多大事？

但当时？

当时她只知道，经过这一切之后，她不能再和Alison 什么关系都没有。

只是股东的关系？可以。

只是隐形的线，牵扯着她们？也可以。

 

是那时候吗？

她又开始把思绪拉回更早之前的一段时间。

那时候Alison 在为发布会排练的时候，她刚好到场打气。记得当时大家都下班了，只剩下Alison 还在努力地排练。

她想着应该让她休息了，但深知她的倔强，她既然在所有人都离开了，还留下练习，就不会轻易停下来的。虽然深交的时间不长，可是她清楚她的脾性。

她只是沉默地找了张椅子坐下，默默地欣赏Alison 美好的身段，和优雅、自信的台步。

直到Alison 终于察觉到她的在场。

“你来了？怎么不叫我？” 她站在台上，朝她露出了微笑。T 台上的灯光明亮，照在她的金发和蓝眼上，让她看起来更显得明艳动人。

然而 Mia 早就习惯了她的美丽。“不想打扰你。”

Alison 从台上走了下来，笔直地朝她走去。“你从来就不是一个干扰。对我而言。”她笑，露出可爱的兔子牙。

“真会说话。” 她也跟着笑了。“补水。” 她扭开盖子，把水瓶递给她。

Alison 接过，喝了一口，接着把水瓶交给她，用眼神问她要不要也喝一些，她只是摇头。

“我不渴。” 她看著她，似乎在想些什么。

她继续喝了口水，说：“Mia, 你有什么想说，就尽管说吧。你再这样看着我，我会以为你想吻我，但是害羞所以说不出口。”

Mia 当然也已经习惯了她挑逗式的玩笑话。她只是笑而不语，不给她任何反应。

“我只是好奇。尤其在看了你的台步之后，你…… 以前的公司，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给你吗？” 他们要不是眼睛出问题了，就是傻的。“你这水准，算是当代顶级水平的。不比我差。” 最后一句，真的是她可以给出的，最高的赞赏了。

“我好荣幸被你称赞。” 才怪。Alison 的表情看起来才不是那回事。

Mia 只是挑起了眉头。

Alison 低头想了许久，似乎在天人交战。最后，她坚定地对上Mia 的眼眸。Mia 知道她是决定要和她说了。“不是没有的。我这个外形，当然得到很多的机会。”她对自己的外形所持有的自信，有时候就连Mia 都受不了—— 但却无法否认，Alison 的外形非常讨好。“但是，那些机会，一直都附带着一些代价。” 她尝试用好听的词汇代替。

“代价？” Mia 的眉毛挑得更高了。那不是……

Alison 轻轻点头。“对。代价。我自问付不起那些代价，于是，把机会都推走了。别人嘲笑我蠢，不识时务，还劝我说不就一个晚上，当做喝多了做错事好了。但我实在无法想像，事后要如何面对镜子里的自己。也许我会因为付出代价，而成名，可是……那不是我想要的。”

Mia 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他们…… 他们…… ” 她在这行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当然不是没听过潜规则这回事—— 她有母亲和经纪人团队，当然不会遇上这样的事。但她没想到竟然发生在眼前的 Alison 身上。一想起原来这么多年来 Alison 的默默无名，被忽略、被搁置，是因为她不肯出卖自己而造成的，她就觉得莫名心疼。

下一秒，她做了件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事。

她把她收进怀里，仗着身高的优势，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且坚定地说：“放心，在我这里不会有这样的事。” 她保证。

原本以为 Alison 又要打趣地应答，但她并没有。

相反的，她感觉到 Ali 的手攀上她的背，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

她可以感觉到 Alison 温热的体温，柔软的身体，和多年来隐忍的辛酸与从不示于人前的脆弱。

她将手臂收的更紧。

“You're safe with me, Ali. ”

(TBC)

谢谢。